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

阅读:0
听报道

《人口困局》作者 李尚勇

 

【说明】笔者写作此文,心情沉重。本文缺失事件地点,这有三个原因:1本文的目的不是“促”地方政府“改进”。这样一个填埋10多年的垃圾场,都已经快要填满山谷,由此造成的环境重度污染与破坏,已经“铸”成严重后果。那地方,今后若干代人恐怕都难以再在那里生存。(2)本文所述事例绝非孤案,披露一个地名无助于此类问题的解决。而当地政府真能自省,一看图片就知道这是在说“阁下自己的事情”。(3)笔者知道,这是一个没有信仰,因而没有底线,普遍“无所畏惧”的社会,官场尤为如此。劝人向“善”,无疑于“断”人财路,会显得“落伍”且“不合时宜”。鉴于此,本文披露这一严酷现实,仅为促国人自省:你从这个世界拿走了什么,又留下什么?!

 

早年间,城里人制造的污秽之物会被乡下人收走用于“物质再生产”。有一个时期,城里人甚至会主动将这些东西送往农村,以支持粮食生产。如今,城里人都追求“高大上”、“白富美”,很少有人想过,自己制造的那些恶臭无比的垃圾最终都去了哪里。国人骨子里信奉“眼不见为净”。

近日,笔者与另一位研究者一同去了一个垃圾填埋场,令人想不到的是,它居然被人“选址”建在山顶!(见图1

1  选址山顶的垃圾填埋场

说明:图中海拔高程系Google Earth数据,与实际相差较大,仅供参考。

将“Google Earth”设置为上南下北(即图1旋转180度),垃圾场的布局清晰可见。(见图2

2  垃圾填埋场的布局

该垃圾场以半山腰横跨山谷的一座桥为界,桥以上全是垃圾,已经填埋了10多年。如今,整个山谷差不多已经填满。(见图23

3  垃圾山顶一角

在垃圾山往下的半山腰有一个水塘(见图1、图2),村民说占地20多亩(超过1.5万平方米)。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当时的农村生产队(现在叫“组”)将山间小溪两头封堵后形成的。从那以后,这个水塘就成了当地灌溉水源和村民的饮用水源。水塘周围的村民(现在有百人左右),当初直接从塘里挑水饮用,后来,因大量使用农药化肥和养鱼,水质渐渐变坏,村民开始在水塘附近打井取水。10多年前,当山谷变成垃圾场以后,更多的村民打井取水,但是很快,井水水质就彻底变坏,完全不能饮用了。

目前,村民的饮用水由当地政府从其它地方引入,但时有时无(看那里的山势就知道附近没有更多水源),若实在缺水,政府会派车为村民拉水。但是,当地的农业用水,只能使用严重污染的水塘之水。(见图4

4  水塘水质被垃圾场严重污染

笔者在《人口困局》一书中介绍过垃圾场的水污染问题:

垃圾填埋场主要因其“渗滤液”污染地表水和地下水。这些渗滤液是垃圾在堆放和填埋过程中由于发酵、雨水淋刷和地表水浸泡而滤出来的污水。

垃圾填埋场的渗滤液成分复杂,它对地表水的污染主要以有机物污染和氮磷污染为主,此外,渗滤液还含有许多难以生物降解的“化合物”污染物。即使那些作了“防渗漏处理”的正规填埋场,或者被封闭的填埋场,也难免长期污染地表水。

渗滤液下渗对地下水的污染主要表现为地下水混浊,有臭味,COD、三氮含量高,油、酚污染严重,细菌(如大肠杆菌)超标等。

书中举例北京丰台附近的一个“大型环保”垃圾填埋场,即作了“防渗漏处理”的正规垃圾填埋场,仍然造成“周围5.51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地下水不能饮用”。可见垃圾填埋的污染危害之大。[]

如此厉害的垃圾“渗滤液”污染必然会使那个水塘里的水质劣于Ⅴ类,这类毒水“完全失去水功能”,连用于农业灌溉也不允许。

让笔者感到意外的是,这个水塘里居然还有鱼类生存,而且数量还不少。我们在水塘边能清楚地看见鱼群游动。可见,鱼类有很强的适应性,能够在毒性很强的塘水中生存。

不过,这不是好消息。因为,劣Ⅴ类水质出产的鱼类是不允许食用的。那些受污染的鱼体内会富集许多有毒有害物质,尤其是重金属,人类食用后果很严重。日本数十万“水俣病”患者就是因为“食用被有机汞污染的鱼贝类,其脑神经细胞受损而引起的”[]

水塘周围的村民很清楚塘里的鱼类有毒,他们明确告诉我们,“塘里的鱼没人吃”。但有村民还是在交谈中泄露了“秘密”,有人承包水塘,将鱼“卖给城里人”。

其实,许多鱼类在这样恶劣的塘水中是无法生存的,更何况,雨水还会带来更多毒素,大量鱼类最终还是在劫难逃。村民证实了这一点。他们说,大雨一下,塘面上就会飘浮着大量死鱼。

再来看看图2中的那个“垃圾渗滤液处理站”,它位于水塘西边。图5、图6给出了处理站的细节。

该处理站的垃圾渗滤液存贮池位于桥下、水塘西,其气味恶臭无比,我们站在存贮池上方的桥上,完全无法呼吸,只能赶紧逃离。(见图5

5  渗滤液处理站及其渗滤液存贮池

6是该渗滤液处理站的大门,门上挂着锁,门外一条看门狗。这至少表示,在我们去垃圾场的那天,这个处理站是个“摆设”。后来,我们站在高处,的确没有看见处理站里有人影,或者有任何工作、运行的迹象。

6  渗滤液处理站的大门紧锁

不过,话又说回来。即使那个处理站正常运行,那恶臭无比的“渗滤液”未必就能“达标”排放。笔者难以想像,就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,几台机器就能够将如此毒性的“渗滤液”处理达标?也许,当初的设置定位就是放一个“摆设”。

你可以想像,雨季来临,大雨如注,那些恶臭无比的渗滤液会怎样的“水往低处流”,从而污染更为广大的山川河流。

当然,如果你不在现场,没有生活其间,你感受不到那种伤害。但这种伤害真实存在,并且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令村民“无法忍受”的污染。

人们都知道,人的感觉器官会随着刺激常态化而趋于麻木。水塘附近的村民对于垃圾场的污染感受即有此类情况。不过,对于那些太过于强烈的污染,人的感觉器官怎么也适应不了。这不,村民抱怨最强烈的垃圾场的医疗垃圾处理,就属于这一类。

7是笔者根据村民的指点,站在水塘北塘边拍摄的照片。山上那个医疗垃圾处理点在垃圾场之东(见图2),但从笔者站立的位置看,它就在水塘边村民住宅的“头顶”上。许多村民抱怨说,医疗垃圾处理时(垃圾场工人介绍说,采取蒸煮方式消毒),“那恶臭完全让人无法忍受”。笔者感觉,这应该是村民形容“恶臭”的最高“级别”了。

我们上山问路,曾经走进了这户村民家的小院。给我们指路的少妇,怀中抱着一个正在吃奶的婴儿。笔者完全无法想像,婴儿头顶上的那些“完全让人无法忍受”的恶臭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。

7  医疗垃圾处理点就在村民住宅的“头顶”上

当地村民告诉我们,在修建垃圾场之前,他们那里是一个有山有水、空气清新而令人羡慕的美丽小山村,当时正有人准备投资将其打造成旅游景点。我们走过一圈,认同村民的描述,只要不提那些垃圾及其臭味,表面看起来,那地方是不错。可以想见,当年,那里应该是一个风景迷人的“世外桃源”。

目前,因为政府帮助(提供饮用水),当地村民暂时躲开了有毒塘水的直接伤害,但是,他们躲不开垃圾场的恶臭,躲不开成群的苍蝇,躲不开垃圾“渗滤液”对土地的污染,更躲不开有毒塘水灌溉所带来的有毒食品。

据说,有关专家的研究显示,一个地方遭受深度污染大约10年后,会开始有癌症患者病故。这个垃圾场周围的村民也躲不掉这个厄运。村民告诉我们,他们已经有2位乡亲患癌症去世。

谈起未来,村民们寄希望于搬迁。据说,曾有将水塘周围村民搬迁的动议。但村民不知道的是,搬迁未必能给他们带来卫生、安全、健康的生活。因为,那些垃圾10多年来对山体、对土地、对地表、对地下水的污染,都已经“不可逆”,并且,搬迁极有可能意味着垃圾场扩大,即如果真的要将水塘周围村民搬迁的话,那极有可能是因为水塘及其山谷被规划为新的垃圾填埋地。更大的环境、更多的村民将难逃污染厄运。

这是一个死结!

除非能够满足《人口困局》一书所给出的“根治环境污染的基本条件”,并采取该书已作论证的“根治环境污染的基本方法”[]

不过,在未来几十年内,这都做不到!

2015720



[]李尚勇:《人口困局——中国能否承受人口之重》,中国经济出版社,20141月,第110-111页。

[]李尚勇:《人口困局》,第202页。

[]李尚勇:《人口困局》,第211-217页。

话题:



0

推荐

李尚勇

李尚勇

221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现实制度问题研究学者、《人口困局》和《大地震临震预报的曙光》作者。 近些年以经济类现实制度问题为主要研究方向,有10多篇研究报告发表在各类高层“内参”,数十篇学术论文发表在《农业经济问题》、《中国改革》等学术期刊和专业报纸。中国改革网、光明网和中国改革论坛网(曾)为作者辟有个人专栏,财新网和财经网特邀作者开博。 作者拟出版“制度困局三部曲”,已出版《人口困局——中国能否承受人口之重》(中国经济出版社2014年1月)和《大地震临震预报的曙光:求解地震预报的制度困局》(东方出版社2018年7月)。《求解三农困局》(待出版)。 邮箱:lsyongs@163.com

文章